基督教也有正念的教導和操練嗎？4
陳國權牧師
本中心主任
| 前一陣子，有姊妹出席「道在」舉辦的「息修入門」簡介會。會後姊妹和我分享她最近一些感受。她說：「陳牧師，我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信仰只停留在腦袋裡，但卻無法下降到心中。信仰的知識多而又多，但經驗或感受則微乎其微。教會流行的靈修方式給自己的滿足感也不大。這幾年間，我很多教外的朋友相繼跟隨了正念導師修習正念（mindfulness meditation），眼見他們從中獲得很多正面的幫助和改變，我就非常羨慕他們。但礙於他們所修習的正念有著濃厚的佛教背景，我就不敢嘗試了。請問陳牧師，我們基督教也有正念或類似這方面的教導和操練嗎？」 |
| 其實，姊妹說的沒錯，今時今日正念大行其道，修習者的數量亦有增無減。基本上，任何東西都可以跟正念搭上關係。正念之影響力可謂無遠弗屆，尤其是在一班知識份子和專業人士中間廣受歡迎和接納。今天最為人熟識的正念倡議者及團體，無疑是現居於法國梅村的越南高僧一行禪師和他的僧團。他和自己的僧團經常到世界各地巡迴演講及舉辦營會，每次聚會或活動，都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參加者爭相而至，當中不乏社政商文化界領袖，其影響力之深遠，不言而喻。一行禪師在本港也設有分支，他的一班負責人員在推動正念相關的活動上不遺餘力。 |
正念是什麽？
| 讓我們回到姊妹的問題上。要回答姊妹這個問題，先要了解正念是什麽？正念，英文是mindfulness，正念導師Jon Kabat-Zinn給正念界定為覺知（awareness）。但Zinn指的覺知，並非一般性的覺知，而是「經由刻意地專注於當下，並不罔下判斷下而產生的覺知。」5 |
| 換言之，正念就是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某一個對象上，並將分心走意抑制下來的一種能力。從方法或技巧上說，人要專注於當下，一般是靠賴呼吸法，就是把人的全副精神集中在一呼一吸上，而每當雜念思緒生起時，只要不予與罔下判斷，並輕鬆地把注意力重新引導到呼吸上便可以了。如此透過正念呼吸的操練，我們便可以幫助自己的心靈達致一清明寧靜的狀態，而我們亦在此種心靈狀態下增加了對自己和事物的明辨能力。這就正如我們中國人說：寧靜致遠，靜能生慧。 |
順勢而起
| 正念之所以特別盛行於今天，委實是有其時代和文化背景的。今天人類正活在一個史無前例的極速的社會環境中掙扎求存。我們每天的生活都是在追趕跑的催逼壓力下渡過。而我們內心這份無明的催逼感覺，乃是導致我們拒絕慢下來，停下來的背後元兇。在極速、繁忙的生活裡，人找不到讓自己可以停下來，深深地感受一下身旁事物的機會；人也找不到能夠安坐下來，好好地享受一下與家人一起吃飯、一起飲茶所帶來的悠閑與歡樂的時間。在日常生活中，能夠心無旁騖，專注地作工的人，委實不多。正念就是在這樣一個時代和文化的處境下順勢而起，它直接滿足了現代人生活上對平衡、寧靜、祥和及專注力的需求。尤其是專注力，更成為今時今日跨越年齡人士生活上的一大挑戰。我就曾向一位資深小學教師請教，到底今天小學生面對最大的挑戰是什麽？她毫不猶疑地回答，説：「專注！」 |
基督教正念
| 儘管今時今日社會掀動的正念熱潮，其背後的理念無疑是植根於佛教的，然而，基督教在教導和操練正念上已有悠長的歷史，比方沙漠教父及東正教的靈修傳統所重視的「警醒」(nepsis）及「息」（hesychasm），正正是要強調專注、靜定、活在當下對現代人的身心靈健康之重要。 |
| 基督教警醒一詞，從字源來說，意指清醒（sobriety）和不打盹（wakefulness）。它跟那昏昏欲睡、漫不經心等精神狀態剛剛相反，它是心靈保持約束、寧靜、守候、專注、靜定和聆聽的一種狀態。那警醒者無疑就是一位經常處於清醒和不打盹狀態下生活的人。他同時也是一位竭盡所能、遵照耶穌的吩咐而生活的人。耶穌的吩咐不是什麼，乃是「要警醒禱告，免得入了迷惑。」（可14:38上）耶穌在這裡所指的「迷惑」，無疑是指著人心而言。就是人心被昏暗、被驚動、被擾亂，失去了其自身的清澄和明覺。基督徒所懼怕和憂心的，正正是自己的心喪掉了那份清澄和明覺。為了防患於未然，我們必須謹慎自守、警醒度日。偽赫西結（Pseudo-Hesychios）說得好︰「今世要存活，就不能不吃喝。同樣，靈魂要到達那屬靈之境、要討上帝的喜悅，或要不再犯罪，就不能不護守（自己的）心和（需要一顆）清心；換言之，儘管某人努力約束自己遠離罪惡，然而，他若缺乏了警醒，他的努力還是徒勞無功的。」6 |
| 基督徒的警醒，若套用聖教父的說法，就是護守自己的心（guarding of the heart），不讓任何一個雜念、任何一個不純潔的思想闖進來。如此一來，我們就能保持一顆清明澄澈的心，而此心能照見事物的本相、辨識問題的原委。警醒之人，真能有看透表象，直扣事物的本質和核心的智慧與本領。正如保羅說：「屬靈人能看透萬事。」（林前2：15）保羅所指的屬靈人，當然就是一位警醒之人；一位警醒之人，他經常活在當下。 |
| 一位修習基督教正念，即警醒的人，不論大小事宜，都是在覺知上帝的臨在下去操作。對於他，任何一事都變成了禱告，就是變成了經驗上帝與服侍祂和鄰舍的機會。他每一刻都是活在當下，而當下正正是得着上帝賜給我們豐盛生命（約10:10）的良辰美景，因為他深知道，人生種種遭遇和經歷、不論是好的、還是壞的，皆來自上帝對他的愛護和給他的鍛練。既然如此，他便欣然接受而不抗拒、不逃避。畢竟，警醒之人風雨不改，每時每刻都是站立在主前，守意在心，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。 |
| 那麼，什麼是基督正念？答案是，警醒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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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原刊於《道在雙月刊》2018年4月號 5 Paulson, Steve, Richard Davidson, Amishi Jha, and Jon Kabat Zinn, "Becoming conscious: the science of mindfulness," Annals of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Sciences 1303, no. 1 (2013): 87-104. 6 Pseudo-Hesychios, "On Watchfulness and Holiness," Philokalia, vol. 1, §19, p.181. |